“陈远!”林国栋的声音不高,却像淬了冰的钢针,直刺耳膜,“我的女儿,从小到大,我没舍得动过她一根手指头!你倒好,出息了,敢打她?!”
这话如同巨石砸进死水潭,屋子里瞬间死寂。囡囡被外公骤然拔高的声音吓得一哆嗦,更紧地往妈妈怀里钻,小脸完全埋了进去,只留下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小背影。林薇抱着女儿,眼泪终于彻底决堤,无声地汹涌而出。陈远的脸瞬间褪尽血色,又在下一秒涨得通红,红白交错,尴尬、羞恼、难堪在他脸上扭曲。他僵立在门口,像一根被钉死的木桩,嘴唇嗫嚅了几下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水,每一个分子都充斥着刺鼻的火药味。
林国栋的怒火并未停歇,他向前又逼近一步,几乎与陈远脸对着脸,那根粗粝的手指带着千钧之力,几乎要戳到女婿的鼻梁上:“她嫁给你,是跟你踏踏实实过日子的!不是给你当出气筒,让你撒气的!”他猛地侧身,指向林薇怀里那个颤抖的小小身影,声音因痛心而发颤,“你看看!你看看孩子!她才多大?你就当着她的面,推她妈?!陈远,你让她以后长大了,怎么看你这个爸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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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爸”字如同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陈远心上。他猛地抬起头,眼睛里布满了血丝,嘴唇剧烈地哆嗦着,似乎想辩解,想反驳。然而,他的目光无可避免地撞上了囡囡。那孩子不知何时怯怯地扭过头,露出一双哭得又红又肿、像熟透桃子般的眼睛,那眼神里充满了本能的恐惧和不解,直直地望着他,这个刚才像怪物一样推倒妈妈的爸爸。
那眼神像一道无声的惊雷,瞬间劈开了陈远眼中强撑的、虚张声势的倔强。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底深处轰然垮塌,碎裂一地。他肩膀猛地一塌,方才进门时那股绷着的劲儿,泄得一干二净。
林国栋看着女婿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和眼中那片崩塌的废墟,胸口那股翻腾的怒焰也仿佛被浇灭了些许,余烬里只剩下沉重的疲惫和忧虑。他长长地、沉重地叹了口气,那叹息声仿佛带着几十年岁月的重量,回荡在压抑的客厅里。
“过日子,”他的声音低沉下来,沙哑却清晰,“谁家勺子不碰锅沿?吵吵嚷嚷,红个脸,那都正常!可动手……”他眼神陡然锐利如刀锋,再次钉住陈远,“动手,就是越了界!踩了线!今天你能推她一把,明天火气上来,是不是就能打上一拳?!这毛病,有一就有二,惯不得!绝不能惯!”
他不再看陈远,转身,动作有些迟缓地拉过旁边一把旧木椅,重重地坐了下去。然后,他用下巴朝旁边另一把空椅子点了点,语气不容置疑:“你也坐。”
周慧英一直沉默着,此刻才像影子一样动起来。她端来两杯白开水,玻璃杯底轻轻磕在陈远和林国栋之间的旧茶几上,发出轻微的脆响。她又走到女儿身边,什么也没说,只是伸出手,宽厚温暖的手掌在林薇微微颤抖的后背上,一下,又一下,轻轻地拍着,带着无声的抚慰和支撑。囡囡在外婆轻柔的气息和妈妈熟悉的怀抱里,紧绷的小身体似乎也一点点松懈下来,哭声彻底止歇了,只剩下偶尔的抽噎,小脑袋软软地歪在妈妈肩头,疲惫地合上了红肿的眼睛。
时间在墙上老式挂钟单调的滴答声中缓慢爬行。灯光洒在陈远低垂的头顶,映出一圈黯淡的光晕。他盯着自己脚下磨损的地板缝,仿佛要把那里盯穿。屋子里静得能听到每个人压抑的呼吸声。过了许久,久到那杯水都要凉透,他才极其艰难地抬起头,目光首先投向岳父林国栋。老人的脸上刻满了严厉,但严厉之下,似乎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。
“爸,妈,”陈远的声音干涩沙哑,仿佛喉咙里堵满了砂砾,每一个字都磨得生疼,“我错了。”他停顿了一下,深深吸了一口气,似乎要把胸腔里所有的浊气都排空,再开口时,带着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