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往前走了几步。
“告诉那个痴心妄想的界人,收起他的野心,想想他曾经的许诺,若他真想违约,中州不会坐以待毙,诸国必会抛开一切成见联合起来。”
随着这句话,殷誉和已走到了顾经年面前,他以很认真的眼神注视着他的眼睛,语气愈发坚定,一字一句又补了一句。
“朕今日便表个态,他敢来,朕哪怕舍了祖宗三百年的基业,也必促使中州一统,使这一方天地再没有异人的活路!”
在这一个瞬间,顾经年对殷誉和的轻视之心完全消散了。
殷誉和表现出的决心,超过了他平生所见的权贵们,也远远超过了那个汲汲于皇位的殷括。
顾经年不由问道:“所以,中州一统才能闭合缺口?”
“你只需把朕的话转告那人。”殷誉和说罢,接着叱骂道:“还有,你想清楚自己生在何处,莫被某个连世间规矩都不懂的狂人哄得找不着北!”
虽是叱骂,但可以说是非常纵容顾经年了。
叛国忤逆的大罪,如此一句叱骂便放了过去,甚至没有要求顾经年明确表态背叛“神尊”。
既如此,顾经年也没有不知好歹,应道:“是,臣知罪。”
“罢了,世外之人,异想天开。在朕眼里,如小儿过家家酒,敲打两句便是了。”
殷誉和轻描淡写地揭过此事,脸一板,又骂道:“倒是你助太子胡闹,绑了屈卿,这是大罪。”
“臣知罪。”
“看在你认罪态度不错,算你功过相抵,去登门向屈卿赔个罪。年轻人不知轻重,下次再犯,看朕饶不饶你!”
之后的觐见过程中,殷誉和骂得愈凶,实则对顾经年却愈发宽赦。
直到顾经年离开,他才重新坐回御榻后面,轻叹了一口气。
卞敬忠不由道:“陛下,是否太宽纵顾经年了?此子不严加惩治……”
“得是朕的臣子,朕才能惩治啊。”殷誉和感概道,“他是吗?”
这句话,卞敬忠便明白了。
殷誉和并非是厚待顾经年,恰恰想反,今日的处置是因为极度不信任、忌惮顾经年。
顾经年倚仗着顾家兵权,暗地里与瑞国藕断丝连,还投靠了界人。今日,殷誉和只当他是一个使节,才忍住了怒气没有杀他。
但抛开怒气,殷誉和又显出些颓然之色,道:“朕方才所言是真心的,若是界人真要侵犯中州,朕会促成一统,也会劝俪娘这么做。”
卞敬忠却道:“陛下胸怀宽广,海纳百川,可瑞帝却不这么想啊。”
“是啊。”殷誉和道,“所以,借顾经年与界人之手除掉他,是为上策。”
说话间,有侍卫赶到殿外,禀道:“陛下,找到太上皇了。”
“带来!”
殷誉和有些激动,站起身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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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经年出宫之时,很意外地,他又见到了殷括。
几个侍卫正押着殷括入宫,顾经年径直上前,道:“太上皇,又见面了。”
他想与殷括聊几句,聊一聊中州一统、闭合缺口之事,这或许与紫苍想知道的凡人能战胜异人的秘密有关,听殷誉和方才的说法,诸国国君对此都略知一些。
然而,殷括却只是愣愣看着他,一双老眼当中满是迷茫。
“太上皇莫非不认得我了?”顾经年又问道。
“成业侯,不必问了,太上皇这里……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侍卫说着,点了点自己的脑袋。
顾经年于是明白过来,殷括因为切成了太多块再重新长出来,保留的记忆已经很少很少了。
看样子,连保存的智力也没有。
执着于留住权力,执着于留住生命,留来留去,把自己都留丢了。